第A6版：西山
红娘
刊发日期：2020-01-16 阅读次数： 作者：admin 语音阅读：
□夏敬明
冬月的天总是怪怪的，刚才天空还有一片片晚霞，转眼间已是漆黑一团。四哥独自一人准备着晚饭，四嫂又去外地帮村里的后生说媒去了。
他们所在的村叫望柳村，有大小湾子13个、4740人，是个大村子，也是出了名的光棍村。保守统计，村里二十三岁至四十岁的未婚男青年有277人。
四嫂年轻时颇有几分姿色，是镇上一殷实人家的千金。她父亲是个教书匠，母亲是镇里文艺宣传队的“名角”。四嫂从小到大在文艺圈熏陶，所以口齿伶俐。
她二十岁那年的一个夏夜，约着几个闺蜜到望柳村看电影，由于人地生疏，一不小心掉进路旁的水塘里。说来也巧，当晚四哥路遇此事，于是上演了“英雄救美”。
四嫂因落水受了惊吓，加上有“烂舌头”的人添油加醋，说四哥把她救起来后，口对口给她做了人工呼吸等等，羞得四嫂半个多月不敢出门见人。
也许是上天的安排，结下了这缘分。四哥的小姨，壮着胆子去四嫂家说媒。
四哥当年二十五岁，父亲在他十岁时就去世了，母亲是个“老病号”，不能做农活，家中只有二间土砖瓦房。好在他当了六年兵，一表人才，又有一副好身板，退伍后在村里当民兵连长。
论家庭条件，四哥四嫂差距甚大。但外面的闲言碎语让四嫂家心烦意乱，再加上四嫂父母也看中了这小伙子，更重要的是，他们“郎有情，妹有意”。两人很快喜结连理。
四嫂“下嫁”四哥，在当地传为佳话，让一些光棍们垂涎三尺。更有甚者效仿四哥的“桃花运”———夜里到港边、塘边“守株待兔”，异想天开。
四哥四嫂结婚后，二三年就翻盖了房屋，而且生了个大胖小子，其乐融融，让人羡慕。
一天中午，四嫂下班回家途中，听到村里一个湾子哭声一片，她一打听，才知道是一个三十六岁的单身汉，因为找不到媳妇，与家人拌了两句嘴，一时想不开，服毒自杀了。
这次经历对善良的四嫂触动很大，在四哥等人的大力支持下，她辞去幼师工作，与村里三个姐妹合作，成立了一个婚介所，从此成为了一位“乡村红娘”。
做红娘难，在望柳村做红娘更难。村里的姑娘嫁给本地郎的少，有的考上大学，留在他乡；有的外出打工，远走高飞；还有的被亲戚朋友们牵线搭桥“挖”走了……四嫂她们将全村剩男剩女们的信息全部熟记于心，还组织大家加入微信群，一来，促进他们相互了解；二来，有好消息及时发布。经过多月的艰辛付出，终于有三对新人步入洞房。四嫂和姐妹们得到全村老少的认可和尊重，这个“喜事连连”的微信群成了望柳村光棍们最翘首以盼、最信赖、最关注的“朋友圈”。
可干事业哪有一帆风顺的呢？
四嫂和姐妹们经过一个多月的撮合，促成一对男女牵手。没想到，女方骗婚，并且背后有一诈骗团伙操控，新婚不到十天，就逃走了。男方找四嫂大闹，四嫂她们心有愧疚，也颇觉委屈，苦不堪言。最后公安机关破了案，四嫂才搬掉心中的石头。
这件事让她们开始认识到，当红娘、办婚介机构不是搭“草台班子”，专业性、规范性非常重要。四嫂开始审视农村的婚嫁问题症结，开始摸索建立系列制度，也开始寻找“新的力量”。
这天，四嫂和刘嫂子一起到大沟乡帮村里后生说媒。天气很冷，但她们这些热心的红娘，只要看到一点希望，就会全身温暖起来。
当天说的媒有点眉目，男女双方定于下周六上午在大沟乡得意餐馆见面。眼见一桩好事将成，四嫂和刘嫂子心里高兴，陪着大家多说了好一会儿话，起身要走时，才发现天黑了。
客运车已经停运，四嫂和刘嫂子商量着走回去。她们谈着这段时间的收获，有说有笑相伴在山中机耕路上前行。
忽然间，一阵自行车铃声从远处响起。“扑通”“扑通”，不好，前面骑自行车的人出事了。
“快去看看！”四嫂和刘嫂二人不约而同叫了起来，借着手电的亮光，在左前方水沟里找到了两个骑车摔跤的女伢。好在水沟不深，女伢被四嫂和刘嫂拉了上来。
说来也巧，这两个女伢，其实不是外人，其中一个是今天四嫂她们说媒的姑娘的表姐燕子，另一个是燕子的同学英子。
燕子和英子非要挽留四嫂她们到镇上住一宿，以报答“救命”之恩。车子不能骑了，四人结伴步行，到达镇上已是晚上十点多。共进宵夜后，四人相见恨晚，一夜有说不完的话。
四嫂问燕子和英子，晚上为什么要骑车走夜路？原来是因为燕子失恋了，而英子一直单身，两人心里苦闷，晚餐喝了点白酒，后又骑自行车出来散心。没想到车技一般，又有点醉，加上心情烦躁掉进沟里了。四嫂听了她们的故事，有点心疼，又有点暗喜，这是自己做红娘的好资源呀。
燕子和英子对四嫂的职业也颇感兴趣。四嫂把自己的一些思考讲给她们听。“现在农村为什么单身适婚青年越来越多呢？一是，有的年轻人高不成，低不就，错过了最好的年龄；二是，有人因家庭等客观条件自卑，导致有交往障碍；三是，有人由于工作环境局限，接触的异性不多；四是，本地男女青年比例失调……”听着四嫂侃侃而谈，燕子和英子心生佩服。
这一夜巧遇，让四人成了知心朋友，互留了联系方式。四嫂盛情邀请燕子和英子到望柳村转转。
不知是缘分天注定，还是四嫂有魅力，或者二者皆有之，总之，半年内，望柳村又成了两件喜事———燕子和英子先后嫁了过来。更喜的是，她们不仅当了新娘，还加入四嫂的队伍，当了红娘。
春风轻抚望柳村，四嫂的红娘事业越做越顺。乡亲们尊重认可红娘们，老人们拉着四嫂的手说：“你有本事，做这些好事，为咱村立了大功啊。”“不是我有本事，是咱望柳村有奔头。”四嫂的话不假，这几年，村里脱贫攻坚成效显著，乡村振兴硕果累累，经济条件好了回乡创业的多了，单身男女成了香饽饽。
“等过几年，上门求说媒的人少了，我就转回我的老本行，开个幼儿园，当幼师。”四嫂说。四哥细细思索，咂咂嘴，赞道：“高明！我支持！”